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牢狱之灾

【书名: 雪天仗剑游 牢狱之灾 作者:去时冠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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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平湖问道:“张叔叔,你怎得到这里来了?”

张德弯一弯腰,道:“赵公子,这两日京城加备戒严,守城官兵一时不够用,赵员外派我来添添人手。赵公子,你昨儿一夜未归,可把赵员外急坏了,快进城去吧,上面吩咐,凡进城者,一律不可携带兵刃,您可否先把弓箭交与小人?”赵平湖取下弓箭,交与张德,正欲询问京中出了何事,便被后来人群拥入城中。

进得城来,只见门市萧索,大不似前,行人往来,大都步履匆匆,面色紧张,街道之上,每隔百步,便有一名兵士,持枪而立。

赵平湖牵马慢行,觉腹中饥饿,便寻了一家酒馆,入得门去,见偌大一个酒馆,却只有一名食客在内,靠窗就坐,招呼小二,要了几份菜肴,接着问道:“贵店一向生意兴隆,往日此时更是门庭若市,怎得今日食客如此之少?”

小二答道:“这位大爷,您是今日刚刚入京来的吧?昨夜里京城出了一件大案。”说到此,小二弯下身,凑近赵平湖,压下声道:“听说前天回京的李巡抚,昨夜命丧家中,死状可怖,墙上大书血字,杀人者飞飞。因此京城内外人心惶惶,官府没日的抓捕罪犯,哪还有人敢出门啊,大爷您吃完饭,也尽快回去吧,再过一会儿,天可就黑了。

“赵平湖听了,不免心慌,菜上来后,匆匆吃了几口,唤小二结完帐,起身欲走,店中食客道:“公子留步。老夫腿脚不便,公子可否稍等片刻,与老夫相伴而行?

“赵平湖转头望去,见说话者年态老迈,头发斑白,便未推辞,待老人吃完,两人一齐走出门,其时天色昏黑,街道上更无行人,官兵十人一队,来往巡逻。

两人转过街角,正巧遇上一队官兵,领头军官见到两人,喝到:”什么人!京城宵禁,竟敢在外乱走,来人,给我拿下了!“两名兵士上前逮捕,赵平湖开口道:”我们走在街上,并未惹事,凭什么逮捕我们。“军官道:”凭什么?就凭身上这件官服!莫要罗嗦,给我拿下了!“

老人道:”好大的官威!“却并未抵抗,任其捆绑。赵平湖暗暗叫苦,神情紧张,不知要受什么严刑。军官又道:”兄弟们,抓住飞飞从犯两人,回去领赏!“赵平湖心知军官粗鲁,但未料想如此荒谬,说到:”我不是从犯,我不认识什么飞飞。“军官听而不闻,径直往府衙而去。

来至府衙,军官派兵丁将其二人打入监牢,命狱卒好生看管,交代完毕,邀功去也。

监牢阴暗潮湿,一股腐臭味。牢内陈设简陋,只有一张木桌,一堆干草,一个尿桶,狱窗高窄,光照不进,赵平湖想到自己身陷囹圄不说,家中父母见儿子两夜未归,定然十分忧虑,若知自己在此,更是心急如焚,拿钱来赎,若酷吏狮子大开口,又不知要破费多少。念及此,心意灰冷,委坐于地,两眼无神,连连叹气。赵平湖转头望向老人,只见老人气定神闲,便如坐在自家堂室一般,问道:“老人家,你看这该如何是好啊。“老人道:“莫慌,莫慌,人事自有定数。“

赵平湖听他言语玄奥,也没往下问,哀然自伤,不一会儿,便沉沉睡了过去。

次日清晨,狱卒摇醒二人,提往衙门问审,两旁衙役按班站列,京兆尹黎干坐在堂上,上挂明镜高悬四字大匾。赵平湖心下惊恐,低头看地,一步一步挪进大堂,一旁老人亦低下头,缓步行走。

两人来到堂前,一旁衙役喝到:“见到大人,何不下跪!“赵平湖只觉膝盖被人痛击两下,跪倒在地。

京兆尹道:“老人体衰气弱,就免了吧!”又道:“本官念及尔等一老一少,故免去杀威棒,本官问话,定要如实招来,若有隐瞒,定严惩不赦!”赵平湖战战兢兢,浑身颤抖,虽知自己蒙冤,但仍不免害怕,只觉平日里所做亏心之事,皆可论罪,脸色苍白,不敢抬头。京兆尹问:“尔等昨夜是否在街上闲逛?”赵平湖答道:“是。”声音微微发颤。又问:“尔等前夜是否去过朱雀街?”赵平湖答道:“没有,我前夜并未进京。”京兆尹说一声:“冯将军,你前夜见到的,可是这两人?”赵平湖微微侧首,见这位冯将军便是昨夜那位领头军官。军官道:“正是这二人。前夜小人见他们从李巡抚家出来,众兵士也看见了。”一摆手,指向身后众兵丁,众兵丁连连点头,口称是啊是啊,正是这两个。一人道:“我瞧得真切,这年轻的就是怎么高。”一人道:“没错没错,小小年纪便走上歪道,长大后定是祸害。”一人又道:“这老头一看就不是好东西,说不定以前也做过不少案子。”七嘴八舌,乱乱哄哄。黎大人一拍惊堂木,说到:“肃静!肃静!。“

军官接着说到:“只是跑得太快,走了这两个,昨夜又碰见这两人在街上鬼鬼祟祟,还从他们身上搜出兵刃。”说罢从怀中拿出两柄短剑,又道:“人证物证据在,定是飞飞同伙!”言之凿凿,极为确定。众兵丁又道:“的确的确,这两人一看便不是良民。”“看这小子,贼眉鼠目。”“那老头更是可恶,为老不尊,生下儿子定然是小贼,生下女儿,定然,嘿嘿。”

赵平湖虽有些害怕,但听了众兵丁之言,怒不可遏,喝到:“你们这些无耻之徒,怎得冤枉好人!”京兆尹拍几下惊堂木,大呼肃静,说话声方才止住。京兆尹道:“抬起头来。”老人缓缓抬头,京兆尹定睛一瞧,脸色逐渐凝固,头上冷汗直冒,喉咙似是被卡住,颤声说道:“岳,岳丈。”,转头向军官一群人喝到:“混账!”众兵丁兀自说笑谩骂,口无遮拦,以为京兆尹正审讯犯人,“老骨头要折在这喽。“”这等犯人正该千刀万剐,株连九族。“京兆尹道:”赶紧赐坐!”众兵丁摆摆手道:“不用,不用,麻烦大人了。”京兆尹又道:“来人呐!把他们先各打五十大板,各降一级!“众兵丁听到这,颇觉奇怪,怎得这犯人也有品阶?正自诧异,见两个衙役各持一圆凳,请赵平湖两人就坐,更是瞠目结舌。余下众衙役两人一组,将兵丁按倒,持大板向其臀部招呼,众兵丁虽是疑惑,但痛感实为真切,哀嚎惨叫之声充于大堂,经久不绝。京兆尹黎干提衣趋步下堂,来至老人前,拱手道:”岳丈近来可好,多年未见,小婿甚是牵挂,今不想在此拜见,方才之事,一时障目,多有得罪,还请岳丈赎罪则个。“老人闻而不答,只是向众兵丁看去,脸色微显不满。京兆尹黎干察言观色,向衙役喊道:”使劲打,狠狠的打!“回头望望老人,见老人面转温和,方才松一口气。

赵平湖见奇变陡生,方才身处泥沼,受人拷问,这下忽临云端,变为贵宾,惊喜诧异之情,充于心肺,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。

老人道:“我昨日。”众兵丁痛叫之声不绝,将老人话打断。老人望向众兵丁,黎干心解其意,对众衙役道:“停下,把这群人拖到堂外,听候发落。”众衙役停手,架住兵丁双臂,拖往堂外。老人续道:“那群大头兵好知趣,我昨夜刚吃完饭,他们便给我找了个住所。”黎干知其话里有话,说到:“这群人胡乱抓人,得罪了岳丈,定然严惩不贷。请岳丈到小婿家住几天,小婿陪您喝上几杯。“老人道:”那倒不必,我看你近日公务繁忙,倒不必作陪了。“黎干道:”不妨事,不妨事,小婿多年不见岳丈尊面,孝敬孝敬您,正是我做儿女的应有之义。“老人道:”好吧,不过我仍是犯人之身,可不便外出啊。“黎干道:”您说笑了,一时误会,您自然不是戴罪之身。“老人道:”公事公办嘛,我既身处牢狱,那一十五日内,定不可释放。“黎干道:”岳丈。“见老人眼光逐渐严厉,知其性格怪癖,声音便逐渐低下去,以致细若蚊蚋,终不可闻。老人又道:”当然了,你自可来牢狱探监,多拿些酒肉啊。“黎大人哭笑不得,但岳丈既如此说,定是不怪罪于他了,遂点头称是。老人又道:”这位,”指指赵平湖,“是我新交小友。”转头问道:“这位公子,可否与老朽于牢中相谈几日。”赵平湖听了,不免发笑,但观老人言行举止,定非常人,心想与之待几日,定然大有益处,当下答应下来,不过事先须告知父母。老人道这并非难事。让赵平湖将住所说与黎干,请其代为通报。

黎大人命人挑选一间牢房,打扫干净,置办桌椅床铺,再请赵平湖二人入住。当晚,黎大人提佳肴美酒,来狱中“探监”。

黎大人道:“琳清和珠儿不便来此,还请岳丈见谅,改日还请岳丈回小婿家,以慰妻儿牵挂之苦。”说完,命人将饭菜摆在桌上,说到:“准备匆忙,恐不合岳丈胃口。这是聚贤楼的芙蓉肉,樱桃肉,八宝肉,,这是望东楼的连鱼豆腐,虾子勒鲞,鳝丝羹,这是圣人楼的诗礼银杏,八仙过海,花蓝桂鱼。这是摘星楼的水晶肴蹄,金陵丸子,白汁圆菜,另有酥香坊的糖蒸酥酪,佛手酥,茯苓糕,卓文垆的春秋椒浆酒,杭城秋露白,洺州玉瑞堂,还请岳丈慢用。“赵平湖自家虽颇有钱财,但并未见过此等美食,大为吃惊。老人道:“甚好,甚好,只是如此佳肴,摆在牢狱中,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了。哈哈,贤婿,赵公子,不必拘礼,快请享用吧!”黎干两人斟满酒,向赵平湖问道:“公子是在何处结识岳丈的?”赵平湖道:“小生前日回京,在酒楼中吃饭,碰巧遇上尊岳。”老人摆摆手,说到:“不对,不对。“赵平湖微微疑惑,问道:”小生从前可见过老丈?“老人哈哈一笑,说到:“你两天前与那吴山远老儿吃酒,我可看得真切,他还折了我一把剑呢!”赵平湖道::“小生有眼不识泰山,还请老丈见谅。”老人道:“相逢便是缘分,管他甚么见谅不见谅的,你既是吴江远的朋友,那自然也是我楚江秋的朋友,喝酒,喝酒!”

黎干道:“岳丈三年前不辞而别,去往何处,可叫我夫妇担心啊。‘老人微捋胡须,笑道:”我今年有六十八了,七十古来稀,我怕时日无多,想未尝尽天下美食,实为憾事,因此三年来游历各地,只是为了肚里的馋虫啊。“黎干听了,不免莞尔,说到:”岳丈身子硬朗,定能长命百岁,来日方长,何愁不能吃遍天下美味?这次岳丈回京来,就请不要走了,让我们夫妇尽一点孝心,颐养天年。“老人摆摆手,说到:“诶,老夫我独来独往惯了,你和清儿不必挂念我,珠儿今年也有十七了吧,我会常去探望你们的。”黎干道:“那小婿就不强留了,过几日便是珠儿寿辰,还请岳丈务必来看看孙女。”老人笑道:“那是自然,老夫我还要为珠儿备一份厚礼。“

老人又道:“近日我听京城里出了一件大案,可把你这京兆尹忙坏了,不知有眉目没有。“黎干面显忧色,道:”李大人被杀于家中,京华震动,朝廷勒令我等一月内缉捕罪犯,我等日查夜查,终究没个下落。“喝一口酒,叹一口气,又道:”此案发得极为蹊跷,李大人家既无财务遗失,亦无他人伤命,杀人者极为猖狂,竟留下字条,道明名讳,名讳下绘一只飞鹰。但李府上下,却无一人瞧见,连卧于李大人一侧的李夫人,也没有知觉。我等查遍李府,却毫无线索,张贴告示,重金悬赏,也不起作用。“老人问道:”李大人死状如何?“黎干道:”仵作查验尸身,说李大人既非中毒而死,全身上下,也只有喉咙处一道伤口。“赵平湖向黎干道:”我听人说李大人死状极为可怖,杀人者在墙上留下血书,却是谣传吗?“黎干回道:”市井之言,不足为信,甚至还有人李大人是被恶鬼索命去了。唉,如今有两件事最为棘手,一是缉捕逃犯,二是安抚人心。官府催得紧,下面办案的不堪其迫,便只好胡乱抓几个小毛贼来,打成飞飞从犯,以此交差,不想撞见了岳丈和公子,闹出这场误会,真是,真是,“说着,黎大人脸露惭色,”真是荒唐得紧,我先自罚三杯,明日里命那群有眼无珠的人来这里赔罪。“

赵平湖想你也知道荒唐,不知先前已误会多少好人。老人摆摆手说到:”我可不想再见那群大头兵了。“黎干道:”小婿思来想去,只觉要破此案,唯有从字条上所绘飞鹰入手,只是小婿翻遍卷宗,也不见以往作案者有以飞鹰为志,岳丈见多识广,还请指点一二。“老人微捋胡须,说到:”川西飞廉帮,辽北鹰隼派,以飞鹰为徽者,数不胜数,明日可否将字条交与老夫一看?“

黎干从怀中拿出字条,递与老人,道:“小婿不敢怠慢,故此日夜将其带在身边。”老人接过字条,观摩良久,方说:“奇怪,如此画鹰者,倒是第一次见。”赵平湖凑近一看,只见寥寥几笔,粗略可见一只飞鹰,弓身振羽,作搏击状,鹰爪之上,握有几片羽毛。黎干听闻老人言,心下一沉,老人又说:“或可请他一看。”说完将字条收起,说到:“贤婿,字条借我一日。我去寻一位故友。”黎干心想老人既如此说,定然有办法,况且此时一筹莫展,不如一试,当下同意下来。

三人吃饱喝足,黎大人命人收拾完餐具,辞过赵平湖二人,回府去了。老人对赵平湖道:“明日去京外取剑,公子莫要失陪啊。“赵平湖此时已酒醉乏困,迷迷糊糊答应下来,沉沉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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