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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四章 向死而活

【书名: 身后之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向死而活 作者:知洛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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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是人类最大的敌人,但莫晴在这一刻却没有临死前的恐惧。

她躺在病床上,右手的手背上插着吊瓶,皮肤上全是皱褶,老年斑清晰可见,脸颊也不似当年的美艳。

花白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暴露出她的年龄,原本乌黑透亮的眼眸如今已浑浊不堪,嘴唇苍白无力,脸上的皱纹数不胜数,却难以掩饰她内心的平静。

心电图放在床头,上面的波纹稳定且缓慢,似乎在生命终结前苟延残喘,随着莫晴呼吸的减弱,心电图上的波纹也开始逐渐趋于平静,向世界做最后的告别。

是的,她快死了。

曾经期待能够拥有属于自己人生的她,终于在获得第二次机会后圆满完成了自己的任务。

她记得几十年前参加了母亲的葬礼,那时候天空不像现在的窗外这般阴沉,而是阳光明媚。

母亲走的时候很安详,女儿成家立业幸福美满,她一直以来没能实现的愿望终于得到了结果,即便自己终其一生也没能完成自己的人生梦想,但至少希望的种子在莫晴身上得到了延续。

这便是生命的意义,前提是人类永远都不知道命运的真相。

时间过了很久了,久到莫晴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使命,忘记了自己的身上还压着巨大的任务,而这任务的开始预示着她生命的终结。

她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,阴沉,压抑,一场大雨即将到来,似乎在为她命运的走向做预言——从今以后,她将永远失去自由,被束缚在那个充满虚假幸福和循环的世界里,为这个世界能够正常运转而献出自己的所有。

是啊,她想起来了,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那时候她的身体被另一个女人所侵占,并且拼了命地想活出自己的人生。

她没有将这场奇幻的经历告诉任何人,除了刘炀。他听到真相的时候并不惊讶,而是握紧了她的手,坦然接受了这一切。

“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,就觉得你不太一样,这个世界本就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,既然你选择了告诉我,那我又岂能辜负你的信任?”

她永远记得那一刻,自己依偎在他的怀中,眼里充满感动的泪水。

这辈子,他是第一个信任她的人,同时也是第一个带给她爱情美好的男人,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,所有的寂寞和担忧都在认识他的那天起消散了不少。

现在的她,应该算是死而瞑目了吧?

“妈,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水果。”一个身穿深蓝色工作服的女人推门而入,她的头发微卷,手上拿着打包好的水果放到莫晴的病床边上,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和难过。

医生说过她的时间不多了,基本上这两天就会离开人世,她听到之后痛哭不止,毕竟打自己出生以来,对自己的照顾无微不至,尊重自己的所有想法。

和别人不同,她的人生没有叛逆期,因为母亲从来都能顾及她的所有感受,而父亲也十分开明,会尊重她的所有想法。

每当她听到别人的家庭琐事并加以比较后,都会庆幸自己能够做为母亲的孩子而活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。

可现在,母亲要走了,癌症晚期。七十多岁的她本该安享晚年,却不料无情的病魔将她的身体折磨的骨瘦嶙峋。

她坐在母亲的病床前,强忍着想哭的冲动,但莫晴还是看出了她脸上的情绪。

“别担心,死亡并不代表结束。”莫晴的声音苍老而安详,并露出温和的微笑:

“死后的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恐怖,那些被审判过后的人们能够选择留下或者离开,那个地方和人间一样,有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……”

“妈,你别说了。”蓝衣女人泣不成声,情绪直接奔向了顶点。莫晴心疼地抬手,费力地抚摸着她的脸,她知道女儿把自己的话当成了安慰,所以也没再继续说下去。

毕竟,就连她现在也无法确定,二十六岁时发生的那一切,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发生的。

时间冲淡了她的记忆,这些年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已经让那些记忆变得淡漠起来,她从刚开始的不想忘记,到中间的释然,再到现在,身体的变化加上随月的冲刷,她也不敢笃定死亡之后的事情。

疼痛感袭来,癌症在她的体内肆意扩散,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衰竭,死亡对她而言已成定局。

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,这次进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,他下巴上留着整齐的胡渣,蓝衣女人叫了声“爸”后便懂事地离开,让父亲和母亲做最后的道别。

刘炀颤颤巍巍地走到莫晴的床边坐下,顺势握住她没有扎针的那只手,和女儿不同,他脸上并未显示出丝毫悲伤,而是充满温柔的笑意。

“我终于实现诺言了。”

莫晴有些好奇:“什么意思?”

“和你相守一生的诺言啊,你忘了?”

莫晴也没忍住笑了笑,这便是她喜欢他的一个地方,无论发生什么事,他总是乐观面对,仿佛一切都不成问题,也正因为有他在,她才能忘记那些伤感和痛苦。

“我没忘,但很抱歉,我得先走一步了。”

说完这句话,莫晴竟有种想哭的冲动。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一生是如此地短暂,如果可以,她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够长一点,至少能够和他一起完成最后的时光。

可下一秒,令她彻底震惊的一幕发生了。

刘炀的身体开始变化,他苍白的头发变成了银色,原本灰色的眸子也转变为明黄,苍老的皮肤光滑细致,闪烁着古铜色的光泽,五官深邃立体得不像人类,仿佛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。

她的记忆翻涌,很快在其中找到了这张脸的特征,她记得这个模样,也记得那个名字,即便时间冲淡了一切,在经历了如此巨变后,大脑也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找到关于这个男人的信息。

“别担心,我们很快会在另一个世界见面的。”

瑞莫看着莫晴惊愕的表情,微笑着站起身子,他随意地动了动手指,莫晴手上的点滴如同着了魔般飞速运转。

她感到头晕目眩,心电图也在此时大幅度波动起来,在无法控制的痉挛和抽搐之后,莫晴只觉得眼前一黑,失去直觉。

心电图的屏幕上,那条直线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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