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书名： 大明风烟 第二章 鞑靼太师阿鲁台 作者：寂海沉舟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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嗖——
可正当这时，变故又出，斜刺里飞来一支箭羽，直接就命中了对面骑兵领头之人的脑袋，将他射落马下。
杀——
紧接着，西面雪雾滚滚，喊杀声四起，居然直冲出来上千人，向那队鞑靼骑兵而去。
按照蒙古骑兵的编制，这可足足是一个千人队呀。
前方冲来的那队骑兵见头领落马，又杀出来这么多人，明显有些慌乱，纷纷勒马回身，想要逃跑，可却哪里还来得及，眼见千人队近在眼前，只能操着弯刀，硬着头皮对敌。
不过这群人也着实悍勇，眼见已无逃脱可能，便发狠硬拼，只是人数不占优，再加之一开始头领便被射杀，根本不是敌手。
杀——
霎时间，这茫茫大雪覆盖的塞外草原，已然成了修罗战场，雪雾乱飞，血水横洒。
胡概骑上马背，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，他着实没想到，今日会在自己眼前上演一出草原大战。
战场厮杀，恐怖如斯，这声势规模，远非浙西官匪交战可比。
可这一切发生的毫无征兆，显得着实诡异。
郑亨早已喝止了队伍，静静看着，眼前的情状他也看不懂，侧头问胡概道，“大人，这是......”
胡概摇头，“我也不知道，不过我想阿岱汗和阿鲁台会给我们一个解释的。”
双方人数太过悬殊，仅仅半个时辰，大战已然落幕。
不出意外，袭杀明军的那队人马被斜刺里杀将出来的鞑靼骑兵尽数剿灭。
领头那个鞑靼军士回头看了一眼明军，吩咐其他人收拾战场，自己单人单骑来到明军阵前。
他翻身下马，牵马站在雪地里，见最面前都是戒备的明军骑兵，便用蹩脚的汉语问道，“敢问哪位是大明特使？”
立马最前方的郑亨也不下马，上下打量他，“你是谁？”
那军士看他一身戎装，右手还握着佩刀戒备，没有正面回应，反问道，“你是大明特使？”
郑亨皱眉，眼睛一瞪，“我问你是谁？！”
大明鞑靼交战多年，互相看对眼和和气气那才是怪事。
郑亨与那鞑靼军士言语间有些剑拔弩张，不过那军士却不再回应，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，躬身对着大明众军，高声道，“敢问哪位是大明特使？还请出来一见。”
“本官在这里。”
明军骑兵散开，胡概拍马走出，来到最前面，“我就是胡概！”
和范身为监军太监，想要跟上，但是经历方才一幕，已经被吓破了胆，浑身发抖，被两个军士扶着，哆哆嗦嗦站都站不稳，更别说上马了。
那鞑靼军士观察，见胡概一身大明官服，确信了身份，右手掌放在左胸，躬身道，“见过大明特使！”
胡概骑在马上，低头看着他，“你是谁？”
他又重复了郑亨的问话。
那军士直起身板，“禀特使，属下是大元汗廷太师阿鲁台麾下千户达巴拉干！”
自从前元势力退居塞外，“大元”这个称呼也随着蒙古分裂成了鞑靼和瓦剌而烟消云散，被他们自行去掉了，只是阿鲁台却对外一直自称大元汗廷太师。
“嗯。”胡概点头，指向达巴拉干后面正在打扫战场的鞑靼骑兵，“刚才袭杀我们的是谁？”
这才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。
达巴拉干道，“回特使，他们是马匪，经常在草原上掠夺，不想这次竟然惊扰了特使。”
“马匪？”胡概闻言皱眉，这说辞他自然不信，“马匪身上也是穿着你们鞑靼骑兵的皮甲，拿着你们鞑靼骑兵的制式弯刀？”
“这......”达巴拉干语塞，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胡概又问，“你们方才杀的利索，连个活口也不留下，却是为什么？”
“太师有命，遇到马匪，格杀勿论。”达巴拉干道。
“格杀勿论？！”胡概冷笑，这达巴拉干回话的漏洞太多，他知道其中必然有隐情，但真相绝不会来自眼前这人，也懒得听他胡扯，“你们的大汗和鞑靼太师阿鲁台现下在哪里？”
阿鲁台自己虽然对外自称大元太师，但对于大明来说，元朝毕竟统治过中原，只有元朝灭亡，自己的王朝才算是正统，所以根本不可不能承认现下的鞑靼和瓦剌就是“大元”，最多称呼故元、残元或者北元，阿鲁台更不可能是什么“大元太师”，所以胡概这里说的是“鞑靼太师”。
“我家太师已在赛罕山设下大营恭候，属下这就带特使前去。”达巴拉干道。
胡概不置可否，转头问郑亨，“郑将军，我军伤亡如何？”
“大人，已经清点过了，死了四十七人，伤了八十二人。”郑亨道。
“达巴拉干将军。”胡概回过头，重新看向达巴拉干，双手抱拳敬天，“本官奉大明皇帝旨意，出关来与你们鞑靼和谈，不想却在此遭遇袭杀，以致我大明将士死伤上百人。”
说完怒目而视，“本官现在很怀疑你们鞑靼和谈的诚意，将军现在可自回去，有请你们大汗阿岱和太师阿鲁台前来此地，给本官，给我大明死伤的将士一个交代。”
“特使，这......这怕是不合适吧？”达巴拉干闻言言语神色犹豫起来。
“你不必说了，将军请回，本官就在此地等着。”胡概看了看天色，“倘若过了申时还未见到阿岱汗和阿鲁台本人，本官便立即率人回去，两国和谈，以及来年共击瓦剌之事也莫要再言。”
“特使......”
胡概突如其来的决定让达巴拉干有些不知所措，不知回去该如何交代，还想劝说解释，却发现胡概已经调转马头，命令郑亨指挥将士们就地安营歇息了。
无奈之下，他只得上马，准备收兵返回了。
“鞑靼将军，且等一等！”
忽然，明军中的和范跌跌撞撞奔过来，拦住了达巴拉干，“且等一等！”
达巴拉干见事情似乎有转机，心中欣喜，又急忙下马，“好！”
拦住达巴拉干，和范转身来到胡概身前，“胡大人，与鞑靼修好，共击瓦剌是皇上早就定好的国策，你这般做，万一阿鲁台不来，你说回去就回去？回京如何向皇上交代？！”
胡概闻言恼怒，心说这家伙实在不可理喻，偏偏要这个节骨眼上在曾经的死敌面前暴露不和，还指出了大明的国策，立时也顾不得什么东厂不东厂了，指了指死去的大明将士，“和公公，你我奉命出塞，来到这里，还未见到阿岱汗和阿鲁台，就先死了这么多将士，如何向他们交代？！”
和范闻言像是抓到了把柄，指了指死去大明将士的尸体，“向他们交代？向他们交代能与向皇上交代相提并论？你这还是忠君的臣子吗？！”
“哼！”胡概冷哼一声，实在不想与他小道辩驳，“不足与谋！”
说完也不理会，直接对达巴拉干道，“你不用等了，本官说在此地就在此地，绝不再向前一步！”
达巴拉干闻言无奈，看了看和范，只得重新上马。
“你！”和范见状更是大怒，手指胡概就要争个长短。
胡概压根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，“和公公放心，即便相谈不成回去，也是我胡概一力担责，绝不会连累到公公！”
其实他心里清楚，联盟鞑靼共击瓦剌这件事相比于大明，更加急切的是瓦剌，所以阿岱汗和阿鲁台一定会来！
而所谓相谈，那就是博弈，拼的就是主动权，上风下风可是很关键，胡概想用遭遇袭杀占领先机，不想这和范却一心想着完工复命，在这鞑靼千户面前暴露大明使臣的不和与大明皇帝的意思，他必须树立权威，以免被阿鲁台窥探到讨价还价的机会。
只是现在他如此对和范说话，再加之之前的拒绝拉拢，恐怕还未进京，就要先得罪东厂了，不过眼下情势如此，也由不得他了。
“巡抚大人威武！”
众多生存将士看到胡概为死伤的弟兄说话，心中感动，齐声大喊。
“你，你们......”
见自己的话压根没人听，和范咬牙切齿，气的直哆嗦，伸手指向胡概，又指向郑亨和身后的将士，“万一此次相谈不成，可别指望我给你们兜着！”
说完恨恨转过身去。
本来就是一日的路途，明军此来根本没有带安营的装备，加之茫茫积雪，连生火柴火都找不到，郑亨只能命令将多带的棉衣让给伤员，带人扒开厚厚的积雪，坐着太冷，众人就这样在覆盖茫茫大雪的塞外草原中站着等待。
“啾——”
莫说过了申时，刚到申时一刻，远处天空一头威武灰鹰来回嘶鸣盘旋。
郑亨喜道，“大人，他们果然来了。”
胡概看去，果然见远处的雪地里出现了长长的鞑靼骑兵身影，他伸了伸站僵的双腿，转头看向一旁脸色铁青的和范，也不知他是冻的还是气的。
胡概低头想了想，觉得因此事得罪东厂的人于后事不利，有意缓和关系，想要解释一番，便笑着道，“和公公，阿岱汗和阿鲁台来了。”
和范看他一眼，皮笑肉不笑道，“来了就来了，就算他们不来，什么事不都是您这个巡抚大人担着么？”
胡概心中不满，却也不能回呛，道，“和公公说的是，你放心，今日无论相商如何，一切后果都由我胡概一力承担。”
“好说。”和范看他一眼，转过头去。
胡概心中恼怒，心说这和范在外谱大惯了，把脸面看的重，方才那点小小过节在他这里可没有那么容易放下。
不过现在阿岱汗和阿鲁台将至，既然对方不打算听他解释，他也没功夫再去考虑这些，完成皇命才是眼前要紧之事。
很快，鞑靼大军就已近在眼前，人数倒是不多，也就数百人，可是这队伍的组成却很奇怪。
打眼看去，最后方是整装齐备的鞑靼骑兵，最前方是六七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鞑靼将军，而中间居然是数十匹骆驼，背上背着高高的行囊，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。
胡概站在明军最前面，盯着走在鞑靼大军最前面几个将军里最中央一人，这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，带着一顶圆顶军帽，遮住了双耳，脑后露出两个弯成圈的粗辫子，灰白的络腮胡和胡须连成一块，一双蒙古标志的三角眼，明明是面带微笑，却总让人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寒而栗。
胡概猜到，这就是已经故去的太宗皇帝五次北征中四次面对的敌人，也是大明官民人人都闻其名，可谓无人不知，无人不晓的鞑靼太师阿鲁台了。
明太宗指的就是朱棣，是他最开始的庙号，直到后来嘉靖帝朱厚熜才将其升祖成为明成祖。
不过这阿鲁台长相粗犷，心思倒也算细腻，此来跟随的军士不算多，自然是怕引起明军的误会。
“哈哈哈......让大明特使久等了！”
还有十丈远，阿鲁台便是一声长久的爽朗大笑，当先纵马而来，马蹄还未止住，便直接跳了下来。
扑棱棱——
天空中盘旋的那头灰鹰落在他左肩之上，脑袋不住转动，扫视周围。
阿鲁台两步来到胡概身前，伸出双手抓住他的双肩，哈哈大笑道，“让特使久等，实在惭愧。”
胡概方才还不觉得，现在阿鲁台站在自己眼前，他才发现对方原来如此高大，只是额头上的皱纹明显，胡须灰白，这岁数着实不小了。
他的目光有些不由自主瞥向阿鲁台左肩的那头灰鹰，总感觉它就如同一只凶恶的豺狼盯着自己。
不过这只是一瞬间，胡概重新看向阿鲁台，拱手道，“见过鞑靼太师。”
他对阿鲁台的这种抓双肩打招呼的热情举止有些排斥，一来身为大明官员，不习惯这种打招呼的方式，二来最重要的，他此来是谈判的，在还未有结果之前，还是保持距离的好。
更何况，明军刚刚才不明不白在这草原上死伤了不少将士。
阿鲁台自己似乎也是感觉到了胡概的想法，但他也不在乎，松开抓着胡概肩膀的双手，回头冲着达巴拉干吼道，“你就是这样让大明特使在这雪地里等咱们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