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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天十字路口红绿灯等我，我去接你。”这是季春昨天给我信息。
今天是季春母亲婚礼的当天。
如果没有记错，十字路口那里的马路的沥青是刚刚刷上去的。我已经站在这个红绿灯口很久了，一共过去了三十二个人，我还没有等来我要等的人，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。我不停地用那双平时不舍得穿的小白鞋摩擦着地面，一下一下的，那块新的沥青居然被我起了，我有些慌乱地四下查看，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我，就连交警叔叔也只是在执勤。
出门前，韩盛打量了我很久，莫名其妙丢下一句：“啧啧啧，人靠衣装马靠鞍，古人说的没有错。”我正在玄关处换鞋，没有在意，心想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。准备踏出去的时，韩盛突然递给我一把雨伞说：“妹，带把雨伞吧！”
他极少喊我妹妹，几乎都是全名叫我。我疑惑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，看我不接，他不死心地又说：“拿着。”雨伞就塞给了我。
“好。”我说。
拎着雨伞刚走到小区门口，韩盛就骑着单车掠过我，我那句“哥”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口，他就没有影了。我没有喊叫，也没有追上去，依旧慢慢地走，毕竟我今日有约。
我没有等来我要等人，却等来了一场雨。
明明出门时，阳光明媚，风朗天清，即便现下是冬天，北回归线以下的海城并没有带来西伯利亚风。狂风起，这是冬雨的前奏，路面的沙尘飞扬，难得穿的连衣裙，长到脚踝也还是被掀起了裙袂，我闻到了一股来自海水夹带的咸湿的味道。我不由得有些敬佩起了韩盛的先见之明，我看着交警叔叔骑着他的摩托车呼啸而过，酝酿了很久，已经黑了脸的天终究是憋不住了。
啪嗒啪嗒的雨滴在了我的雨伞上，我的手机收到季春的短信。
“来学校。”
我已经等了很久，耐心再好也消磨得差不多了，不是参加婚礼吗？不是约在十字路口见面吗？我没有问，但我还是去了那条路，那条每日都必将经过得巷子口。撑着伞，漫不经心地走，雨水溅到了脚上的小白鞋，有些小黑点，我没有蹲下来擦拭，只是邹了眉。
巷子口，这条藏了很多肮脏秘密的小巷子。
“不要，不要碰我。”
”滚开。“
”哈哈哈，还挺泼赖嘛“
”真得劲。“
“一会让你叫你不出来。”
“堵住她的嘴。”
“堵住干嘛，下大雨呢，让她叫吧。”
“这样才会更加刺激。”
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，我撑着伞就站在不远处的死角听着，握紧了手上的伞柄，连呼吸都不敢用力，脚下像是粘了胶水怎么都挪不动道。我不停安慰自己：“不要多管闲事，不要多管闲事。”
可是季春怎么办？
我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我等不来的人，正在里面的巷子。一声一声的救命声传了出来，可是身后路过巷子口的人还是匆匆走过，像是失聪了。
命运注定了这个下雨天，有些东西我终将失去了。
那个巷子两边的红砖已经变了色，在岁月的啃噬下，残破不已。这是一条两边无人居住的巷弄，所以很多流氓都会聚集在这里，这是韩盛告诉我的。我的双腿灌满了铅，举步艰难，雨水打在雨伞上啪嗒啪嗒的声音让我很害怕。
“婊子，敢咬我。”
“你这一砖头下去怕不是死了吧。”
“没事还有气。”
我终于走到了声音发出来的地方，躲在死角处，我看着那一群曾和韩盛抽烟的社会混混们，一个个嬉笑着，他们有人拿了手机正在拍着什么，我看见有血水流向我，有一块砖头断裂成两半扔到了一边。
一袭破碎白衫裙的女孩就这么躺在了地上，像是残破的布娃娃，一个黄毛再次粗鲁地撕开了那一层白纱，发出奸淫恶心的笑声，我却看见了韩盛，他就站在不远处，撑着一把雨伞，手上夹着一支烟，冷漠地看着。
一股怒火涌了上来，我收起了雨伞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，不停地挥舞着手中地雨伞。那一群人似乎没有想过会有人来管闲事，匍匐在季春身上的黄毛被吓得裤子都忘记提起来。我终于冲到了季春的身边，那一群流氓终于醒悟了过来，单枪匹马的我不过是螳臂挡车。
“我呸！哪来的丑女，敢坏老子的好事。”黄毛终于穿好了裤子，暴怒地说。
一块砖头向我劈来，在我准备闭上眼睛准备被劈地的时候，预期的痛感没有传来，黄毛戳了一口，破口大骂：“韩盛，你他妈的刚刚没有英雄救美，反而英雄救丑？”
我听到了韩盛轻微地发出一声痛喝，也仅仅是一声，他站直了身子，身高的优势让他俯视着黄毛，一记勾拳，他将黄毛打倒在地上，大喊一声：“滚！”
黄毛被打倒，其他人似乎都有些害怕，暴怒的韩盛震慑了在场的人，黄毛站起了身子，吐了口血水：“韩盛，你给我等着。”
韩盛什么都没有说，等那一群流氓走出巷子的时候，他突然倒了下去，我吓得惊叫出声。我蹲了下去，头像是被什么中午撞击了一般，很痛，再次醒来我已经在了医院。
消毒水很浓重的病房，满目的白色，门外是护士匆匆又轻轻的脚步声。头上被圈了一层又一层纱布，我记得我明明没有受伤，受伤的是季春啊，还有韩盛他不是也受伤看吗？
“哥，我同学呢？”
“什么同学，你傻了吗？”
“不是，就是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，她叫季春。”
“什么女孩子，什么季春，傻了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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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先喝口茶吧。说了这么久了，应该渴了吧！”苏信倒了一杯热茶，推到了对面的沙发坐着的一个满脸都是黑痣的少女。
“啊，谢谢。”一位看上去只有十七岁左右的稚嫩少女端起了茶杯，慢慢地喝了一口，说：“这茶怎么这么苦啊？果然只有大人才喜欢喝茶。”
“我的茶，心里满是温暖的人喝下去自然都会是甜的，心里满是阴暗的人喝下去肠穿肚烂。”
“是吗？那我会下地狱吗？”少女一笑，那张长满黑痣的脸上绽放着无比诡异的笑容，瘆人得很。
黑猫闻到了灵魂腐烂的味道，从楼上奔了过来，苏信捞起脚下的它，轻轻地抚摸着它，冰冰冷冷地开口道：“你听说过匹诺曹得故事吗？”不顾面前地少女，苏信继续说了下去：“那本是个意大利幽默的小故事，专门讽刺说谎的人，撒谎的小木偶叫做匹诺曹，老木匠说只要他撒谎，鼻子就会变长。难道真的会吗？当然会了，因为老木匠会给小木偶的鼻子多做一截鼻子，不就变长了吗？”苏信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地说。
“为什么这个故事和我听到的不一样？”少女认真思考着，”你是不是在骗我？”
“我为什么要骗你，匹诺曹本身就是个小木偶的名字，因为老木匠太过于孤独，所以赋予了他会说话的能力。”苏信从口袋拿出了小鱼干，黑猫叼着小鱼干跑了。
“对了，季春是你创造出来的。”苏信说：“季春就是你的小木偶。”
女鬼掩面哭泣，抽抽噎噎地说：“苏医生，难道想要变美有错吗？”苏信倒茶的手顿了一顿，说：“你没有错。”
茶水倒满，苏信又说了一句：“可是自残就有错。”
“我连伤害自己的身体的权力都没有了吗？”韩朵朵撕心裂肺地呐喊着。
“可是，有人在很努力为你拨开阴霾。他真的很努力想要再见你一面，日日祈祷着再见你一面。这样，你还是会觉得伤害自己会是对的吗？”
“我，我不知道。”
“他想见你，你可还愿意见他一面。”
女鬼无声地掩面哭泣了起来。
苏信站起身来，拿起了桌上的记录本，纸上写着：韩朵朵，十七岁，女，双重人格分裂患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