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书名： 侠捕诗剑录 第397章 那个会飞的……梦 作者：天可汗在梦...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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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十二收起薄皮面具，又恢复自己本相。方丽珑顿觉得眼前之人，从没像现在这样俊气过。夏十二身形初成，因得奇遇，更见挺拔的男子之气，再不是海中村中的那个虎头虎脑的顽皮男孩十二郎了。
夏十二见方丽珑在打量自己，不敢抬起眼正眼看方丽珑，顺着自己的眼光看着脚尖。
看着脚尖，夏十二忽觉得一阵难为情：这几个月来走了不少路，鞋帮都有些开裂了，绽出里面有些发黄的的鞋的里帮子来。鞋底发毛，磨得薄薄的有些要见底了！
他同时看到，方丽珑脚下的鞋是绣着花的红鞋儿，这双鞋分明是才穿上不久。方丽珑一身得体的衣服，更是用蜀锦做的，漂亮得富丽了。
方丽珑柔声问：“十二郎，你有话要说？”
夏十二嗯了一声，并用力地点点头。但要说什么，他这会儿只觉心乱如麻，头脑木木的，不知说什么才好。
他想说自己喜欢她，但自己配这样说么？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。自己是海中村里的野小子，乡巴佬。而人家分明是扬州府益州府里走动的人，虽不过傍着亲戚，但也算半个官府中人了。再说自己，还是个逃犯呢，才从牢中逃出，什么也没有！
他正这样想着，方丽珑又问：“十二郎，你想与我说什么？”
“……”夏十二听方丽珑催问了一声，心里更加乱了。他益发觉得，自己不配说喜欢之类字眼了。他嗫嚅道，“我是想接那天的话头，问你，你还回扬州吗？”
他本想说的是海中村，但想了一下，不妥，便改成扬州了。
方丽珑沉默了一会，轻叹一口气，轻轻道：“我……恐怕回不去了……”
夏十二听方丽珑如此说，只觉脑中嗡的一声，头变大了，眼前顿时黯然起来，仿佛天空突然翻天，成了阴天。眼前方丽珑脚上穿的那双鞋子，那五彩丝线绣的花儿，也骤然失色了，变得绿得惨绿，红的愁红，一副失魂落魄的色彩。
夏十二只觉自己背上有一阵凉意，自脊梁骨往上升。凉意所过之处，麻麻的，虚虚的，让人感到无力。
方丽珑看着脸色陡然发白的夏十二，心里忽有些难过。
她看到夏十二苍白的脸上，泛出一股红晕来，鼻翼在鼓动，一双眼圈渐变得红起来，似乎要流泪的样子。她为他这样感到难过，轻轻叹口气，柔声道：“表婕前天发话，玉娘，”她说到这里怕夏十二听不懂，解释说，“就是那次坏人刺杀苏大人，被抢走的那个女孩，我小表妹儿玉娘玉儿，就由我陪她。我爹也不用外出做事，就当杨家的管家。我表姨父杨大人已修书到扬州，替我们把扬州的事儿给辞去了。扬州王四舅，也要给官府面子呢。否则，扬州到益州的货船，多少会有些不便……这样，我，恐怕就回不去了……你，只是想问这个么？”
夏十二的喉结艰难地滚动，似是咽下些什么，再抬起头时，他眼睛里虽有泪意，但目光中有种倔强的光芒在颤动，发光。
夏十二声音有些发涩，但语音已比较冷静：“我……我这次来，还想给你看一样东西。”
方丽珑问：“什么东西？”
夏十二说：“我……学会了……一种……本事……能……够……飞！”
“飞？你是说，像鸟儿一样飞？”方丽珑瞪大了她美丽的大眼睛，问夏十二，语气地有着明显的好奇，以及怀疑。
如果说夏十二上树掏个鸟窝，她信。说夏十二在水中扎个猛子能在五六十丈外才冒出头换气，她也信，但像鸟一样飞，她不信。
见方丽珑如此表情，夏十二忽恢复了自信：如果自己能飞，也许能让丽珑改变主意吧？
因为自己既然能飞，那就证明自己与众不同。一个与众不同的人，将来成事也比别人不同些，能做些大事，轰轰烈烈的大事！
夏十二想到这里，挺胸说：“你若不信，我飞给你看。”
方丽珑说：“好。”
夏十二依骆宾王所传口诀，催运体内真气，凭虚御风，足尖一点地，人果真轻飘飘地飘向空中。
夏十二在空中还如在冰上滑行一般，围着方丽珑，在空中划了个圆圈，然后才冉冉降下。
夏十二落地时，脸上增了不少自信。心道：这样下来，你该相信我了吧？
但他望向方丽珑时，见方丽珑有些敬畏地看着自己，眼神变得遥远而陌生，竟比他飞之前距离更远。
“你……不喜欢？”夏十二问。
“你，这是哪儿学来的法术？”方丽珑问。
法术？她管这个叫法术？夏十二不由心里一凉，也许，她心里还以为我是妖怪呢！
夏十二心中虽然这般想，但还是把自己学轻功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。
方丽珑神情稍微变得温和些，但还是让人感到距离遥远：“教你轻功的骆宾王，就是扬州造反的那个人吧？这个人好胆大，也不怕砍头！你，不会向他学，将来也造反吧？”
我造反干什么？夏十二在心里不满方丽珑如此看自己，但嘴上还是温和地一笑，道：“造反，我？”他摇了一下头，以示不可能。
方丽珑松了口气，说：“这样最好。造反，将来要砍脑袋的。这个骆宾王，若不是当了和尚，被天后抓到，也还是砍头。”她说到这里，一顿，又道：“你将来打算做什么？回去继续念书以后考状元，还是跟着你师父做个……江湖人？”
“我……”要对方丽珑的提问，夏十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。说考状元，自己是考状元的料子么？做个江湖人？他还没想过。
“没想到……你真的会飞……”方丽珑说，她心里觉得，眼前这个又有面具，又会飞的人，于她来说好陌生。她更喜欢以前那个野孩子十二郎，乡巴佬十二郎，让她感到亲切。眼前的十二郎，已是，长大了。多了许多陌生东西的小伙子了。这个小伙子，虽然还朴实地站在她面前，但已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了。
对她来说，她宁愿相信会飞――这只是这个十二郎说的一个小小的谎。
“你以后还是安生过日子吧。”方丽珑觉得有必要对这个海中村的同窗一份忠告，希望他以后会生活得好，“等有了钱，置份家产，再找个漂亮贤惠的娘子。”她说到这里，心里忽然有些痛，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轻轻撕扯，撕碎了。她抑着这心里的微痛，续道，“记得，村里开药房的那家，叫什么来着……他家女儿，也是我们同窗，小名叫小凤，她对你蛮好的……”
经方丽珑这一说，夏十二忽想起小时候，有次他与丽珑、小凤她们一起扮小“过家家”，丽珑与小凤争着要扮他十二郎的“娘子”，最后由他决定，他说，闭着眼睛摸手，摸到谁便是谁。最后，他摸到的是丽珑，小凤气得哭了起来。其实那次，他在闭上眼之前，早算好丽珑方位了，假装摸不着，来回走了几步，最后一转身一把把丽珑抱住了！那时，真叫开心啊！
但现在，这开心，全没有了。有的，只是，伤心！
夏十二知道方丽珑这样说，是对自己拒绝了。他心里在流血，但嘴上淡淡道：“你放心，我将来……会找到一个……好的……人的。”
方丽珑说：“如此……最好……”
她还想再说些什么，这时远处林子里，有了声响，一个女声带着兴奋，高声叫道：“丽珑，你还在么？我们把兔子给逮着了！”
方丽珑看了夏十二一眼，道：“有人来了……你……还是，走吧……”
“好。我走。”夏十二深吸了口气，第一次抬眼望向方丽珑，望向那双拒绝他的眼睛，“你……多保重……”
夏十二说完，往林子的另一方向跑去，那绿色的树林在夏十二身旁闪了两闪，把夏十二闪没有了，只余下一树树绿叶婆娑的树木。
方丽珑看着夏十二消失的方向，呆呆地出神。
夏十二对她来说，就好像，是一个梦。童年生活折射的梦。
那个快乐无忧的梦，现在，像一道烟，散了，不见了……就像这个会飞的男孩，会从她的生活中闪过，飞过，去飘向她所不知道的天地之外了。这个男孩，就像是一个从天地之外而来的外星人吧？他跟自己，是格格不入的两个世界。
她心里忽觉得一阵空虚，怅然。
还有，一种说不出的歉疚。
她觉得她对不起这个从大老远来看自己的童年伙伴兼同窗。
她忽然觉得心里，有一种隐隐的痛，好像什么东西，从她心上给轻轻撕去了那样的痛。这痛虽然不强烈，但痛是真实存在的，像突然拔掉了一颗牙之后，有种空洞的，痛。
方丽珑的脸，变得有些苍白，变得有些变扁薄起来，再没有原先那种丰盈的快乐幸福的感觉了。
她似乎一下子变得长大了，变成了一个自己有些不认识的陌生人了。
她就是一个陌生人，要在益州——这座陌生的城市里，生活一辈子了。
这是方丽珑当时的想法。
她不知道，她伴随着玉娘——哦，现在名字改叫玉环小姐了——这才是开始，她将跟随着玉环小姐以后要经历好多离奇的生活，这些生活，足够写一本传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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