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书名: 星火欲迟晚来急 第二十四章:众里寻她千百度 作者:妖言不实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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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上三竿。
陆萧在散财赌坊的房顶上醒来,昨晚他没走,在赌坊的柜台放下银子,随意提了两壶酒,问月买醉。
生死他见得多了。
陆萧不是京城人,漂泊四处,从前只是个刺客,无牵无挂,心也逐渐变得麻木疲惫。
几年前的那场邂逅,他原是早忘了的,可是不知为何,一见到俪娘又无可避免地想起她。
令人难忘的并不是那位女子娇弱的容颜,她的模样已经随着记忆的风吹散,独独那倔强的傲然之姿,如一朵孤傲的腊梅,开在他冰冷的心口上,红艳似火地烧灼。
任务执行得多了,他发现,所有人在直面死亡的时候,恐惧往往会让其原本的面目变得全非。
可能这便是人性吧。他总是会想,如果有一天轮到他的生命被威胁,那时的他又会不会像狗一般摇尾乞怜。
而她不是,一点也不。
如果硬要算起来,可能陆萧那晚救下的不仅仅是一个舞女之命,还有他自己。
人活一口气,全凭信念撑着。可陆萧早没什么信念了,只不过是个麻木的刽子手,一坨会溅血的行尸走肉。
我曾经问过俪娘,也曾暗戳戳地试探过陆萧,可他们好像早就在私下串通好了一样,怎么也不肯告诉我,几年前他们相遇的那天,究竟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,他们对于我的诸多问题总是一笑带过。
我唯一能知道的是,陆萧从那天之后,便消失于江湖。有人说他被仇家盯上,死于他手;有人说他金盆洗手,换了身份,过上平民生活。直到终于有一天,听风派的“蜂耳”以情报链最大卖家响彻江湖,他的另一个身份,便是凤仙阁首牌,“蓝蝴蝶”陆萧。
以陆萧的说法是,以后不用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了,还有人源源不断地送钱来,妙哉妙哉。
后来啊,故事竟也变得简单起来。
陆萧醒后离开了散财,还是回了他的凤仙老巢。
也许是陆萧忽然想通了什么,也许这就是缘分使然,到了乞巧节那日,凤仙阁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假面舞会。
俪娘那晚原本是打算好好待在散财赚钱的,奈何今年的乞巧实在是太热闹。赌客们要么是被自家娘子抓去逛街,一直打光棍儿的也赶集会找热闹去了,他们说,今夜的美丽女子最多,一年一次,不去可惜。
散财的场子压根热络不起来。
俪娘便索性打烊,让伙计们通通过节去了。
我最喜欢那一年的乞巧节,那是我和母亲最后一次好好过节。那一年的祁府,还安然无恙。
父亲仍在远边军营,前几日已经寄来书信,说他一切都好。信中还有一串手链,说是特意去当地的集市买的,希望我母亲欢喜。
我记得,我当然记得,母亲看到手串的那刻,笑着笑着就哭了,哭着哭着又笑,忍不住抱紧了我。我那时竟不理解幸福的美好和宝贵。
乞巧节那晚,母亲领着我出了府,在散财赌场的门口碰见了俪娘。
其实母亲就是来找她的。
两姐妹搭个伴,倒也不显得凄清。
凤仙阁的位置有些特殊,它在一座桥上起了楼,从楼上能望尽城内河。人们在河中放花灯,夏夜,花灯飘飘荡荡,城内河仿佛是天上落下的银河,点点璀璨,寄载着人们美丽的希冀。
俪娘望着凤仙阁在桥下不远处搭建的舞台,眼里是藏不住的向往。
此刻,凤仙阁的舞姬表演已经结束,都是百姓在欢快的起舞。
“阿俪,你多久没跳过一支舞了?”母亲看穿了她的心思,不住的怂恿。
“没趣的,早已不是花龄。”俪娘扭头要走。
“你比我还小一些,倒是会装老。”母亲笑她,扯着俪娘就往舞台走。
舞台上坐着乐师,台下是蒙着假面的男男女女。
那年我已经10岁,不过我记不太清当时的一些细节。只记得母亲嘱咐阿裙带我待在一旁不要乱跑,她拉着俪娘戴上了面具,随人群起舞。看她们开心我便也欣喜。
没跳多久,最多跳了一两支曲子。号称“蓝蝴蝶”的陆萧竟真从凤仙阁飞下来,在众人惊呼之余,只见他一把搂住俪娘的腰肢,旋转了两圈才站定,俪娘的裙摆还未收合,陆萧突然俯下身子夺美人之吻。
在场的人们无不惊掉下巴。
母亲更是捂住了嘴,站在一旁不敢出气儿。我后来问她为何不赶紧把他们拉开,那时的我已经知道女子的名节是非常重要的。
母亲说俪娘独身太久,这不是玷污,而是艳遇。
事实也确实如此。
俪娘反应过来时极力地想要推开陆萧,然而她越挣扎,他的手却环绕得更紧。
在众人都屏住呼吸之时,陆萧一只手取下了他的面具。
那个自他重出江湖便再没摘下过的面具。
俪娘的挣扎忽地停了。
那一刻,天空才覆上的一层薄云尽数散去,星月都做贺礼,远处是盛放的烟花,热闹的集市上他们独成风景,彼此的眼中是强压许久的爱意。
她让他学会面对自己。
陆萧没有想到,自己疯狂爱上的这个女子,她竟真在灯火阑珊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