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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妈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，在我面前，不用遮遮掩掩的。”
望着夜幕下的国公府，周怀玉神色凝重地道：“十岁那年，我进豫州书院蒙学班就读，妈妈自那时便一直照料我、陪伴我。
在我的心里，妈妈犹如我的至亲，你我之间，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。”
周妈妈连忙退后一步，屈膝行礼，道：“主子这话可是折杀奴婢了，奴婢只是尽了本份，当不得主子的称赞。”
旋即又将这几天打探到的消息，依实回禀：“鲁地那边跟过来的老仆说，当年老郎主一家子和萧家村的人因避雨，在徐州不知哪处的山神庙相遇。”
“半夜，遭遇流匪来抢劫时，保护老郎主的侍卫，便把带着的箱笼和一些珠宝首饰都扔给了他们，趁着他们哄抢之际，护着大家上了马车。”
“后来，有一部分流匪，贪恋主子家的富贵，竟追着马车不放，打斗之际，老太太抱在怀里的大郎君被惊醒了，哭闹个不停。”
“老太太一急，就把靠门口坐着的……”她抬手，有些畏惧地向皇宫的方向指了指，颤声道：“把那位给踢了下去，这才得以脱身。”
周怀玉闻言，惊愕万分，她怔怔地望着周妈妈，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她曾猜测事情不会简单，却万万没想到，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不堪。
母亲如此卑劣，为了能多一刻的时间逃命，把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给踢下了马车。
“我早该想到，以父母这么多年被软禁在护陵村不得自由的境遇，当年之事，绝不仅仅是走散那么简单。”
说罢，黯然良久。
似乎有什么从她脑子里忽闪而过，她抓住周妈妈的手，颤声问道：“父亲……父亲当时……有没有阻止？”
“主子……”周妈妈欲言又止，想劝她，不要再追问此事了，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。
但在周怀玉凛然的目光下，只得尴尬地点了点头。
周怀玉浑身冰冷，好似跌进了冰窖。
秋风瑟瑟。
夜色逐渐幽沉，回廊里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，几片银杏树叶随风簌簌落下，她拢紧身上的薄锦披帛，想要挡住这侵入骨髓的寒意。
“主子，起风了，咱们先回屋吧。”周妈妈紧声催着，打断了周怀玉一声又一声的幽思叹息。
“是啊，起风了。”她轻轻地叹了一句，语气很是不安。
此时，甚至有些庆幸自己那时不曾降生，没有看见父母如此卑劣的一幕，否则，这将是她一生的噩梦。
周怀玉一脸的忧思，静了静心神，她不安地问道：“妈妈，你说圣上他，会宽恕……母亲吗？”
“那是自然，圣上倡导以孝治国。”周妈妈压下心头涌上的苦涩，言语里，故意带着几分难掩的得意，安慰周怀玉道：“主子不用担心，相信要不了多久，主子就是长公主了。”
周怀玉连忙摆手：“如此骄狂的话，妈妈还是别说了。”言罢，心底愈发凉浸浸的。
国公府既然有老仆知晓当年山神庙之事，必是圣上早已恢复了记忆，并不似民间传言的那般，幼年失怙，又丧失记忆，且不知晓生身父母在何处。
再则，以天寿公主对自己的态度，亲切中似乎又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考量，她原以为，是那孩子戒备心重。
现在看来，人家也是知晓内情的人。
认亲，不过是大秦多个爵位的事情罢了，人家根本不会在意，若是想当亲人，便要自个掂量掂量，够不够资格。
……
勤政殿里，周九如略过了画舫刺杀那一段，事无巨细地向建元帝说起了这几日在国公府的日常，着重提到了周怀玉，建元帝哪能不晓得她的小心思。
便笑着告知她，周怀玉一家子刚准备进京，他就收到了暗影传递的消息，否则，那一家子又怎么会留在文国公府作客。
“是哦。”周九如凝神一想，外祖父乃当代大儒，先不说父皇这位开国之君，是他一手教养，也不说他收集整理了多少缺失的文籍。
光凭他这一生，坚持著书育人，有教无类，便是功在千秋！
天下多少读书人，慕名而来，想进文国公府的大门，都被拒之门外。
世人都知道文国公夫妇创办的书院好进，文国公府的大门可就不那么好进了。
夏荣不过是个普通的举人，身无寸功，也没传出什么特殊的名声。
就算他姐姐夏氏是外祖母的侄媳妇，也不见得他就可以入住国公府跟在外祖父身边受教，说来说去，还是父皇的意思。
既然父皇愿意给夏荣恩点，那就说明夏荣和周怀玉这对夫妻的人品还是不错的，父皇有心认这个妹妹。
是心里认同，而不是迫于血脉关系给予表面的流程。
等便宜祖父一大家子都到了，该怎么封赐，自有礼部和政事堂决议！
不过，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。
“父皇，长公主的爵位，姑姑就甭想了。”周九如神色认真地说道：“在大秦，只有一位长公主，那就是我……天寿公主！”
建元帝听罢，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：“好，就听咱们天寿公主的。”
周九如这几个月都是待在宫外的时间多，这乍一回宫，宫门重重，宫禁森严，才住了一个晚上，就有些水土不服了。
倍感无聊之际，就想找太子聊聊他们周家的几位老祖宗，为什么当了皇帝……都早早的挂了？
去了东宫后才知晓，圣寿在即，各地方大员陆续回京，太子一直忙着接见各处官员，安排京城的防务，根本无暇回宫。
吃住不是在礼部，就是在五军都督府。
周九如转来转去，最终还是转去了乾元宫。
“父皇，要喝茶吗？”
“父皇，你批了这么久的折子，胳膊酸不酸？
孩儿最近刚好跟千年学了一套舒缓肩颈酸痛的按摩手法，让孩儿来帮你揉一揉吧？”
建元帝放下折子，但笑不语。
周九如乐颠颠地上前，殷勤地给他又是捏肩，又是捶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