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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 同尘
然后王行止就跟余烬和滕彦筠讲述了一些他游历时的见闻。
侧重于朝廷官府一方面的。
在王行止的话语中，这些官员们大多那拿着俸禄不干实事，手握权力却用来欺压百姓，连带着家中子弟也似乎高人一等似的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……
一切都太黑暗了。
“所以我开始想，他们以前是什么样子的，现在是什么样子的, 是什么让他们做到现在的位置上的。”
“然后我就想明白了，是科举，是科举选出了这些蛀虫，是科举让这些蛀虫发挥了更多的余害。”
余烬：“所以你就不想继续科举了。”
余烬默了默，她摩挲两下下巴，忽的笑了, “就为了这个？”
王行止摇头，“不全是。”
余烬当然知道不全是，因为她深知一个结果的形成往往是多方面原因合力造成的, 王行止心中的疙瘩自然不是他说出来的这么简单。
就，像他看到乱象后对自己的反复诘问，可见他当时心中的复杂难绕，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。
“那我问你，你现在了解众生百态了吗？”
王行止还是如第一次听余烬问出这个问题那般，点头又摇头，他说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余烬点头道：“那你记得我是怎么说的吗？”
“记得。”
“那就是了。”余烬说，“我虽然不能说了解众生百态，但我知道众生是什么样子，别看你年纪大，但是我经历过的比你要多。”
说着，余烬指向滕彦筠说道：“就连彦筠甚至都比你经历的多，看的比你透。”
滕彦筠听不太懂，但不妨碍她盲目崇拜捧场，连连点头。
“王公子。”余烬叹了声, “你还是阅历太浅了。”
王行止却是直勾勾的看向余烬, 他问：“怎么证明, 那你说那些东西该是什么样的，我该怎么做？”
“什么样子我倒是可以跟你说道说道。”
余烬想了想，“就拿这次江南水患来说吧，夏季雨水颇丰，导致河水决堤水浇城镇，流民遍地，是也不是？”
“是。”
“那你觉得这些流民按理来说该不该有。”
“该有，但官府应该有作为，应当妥善安置流民。”
“官府做了。”余烬说。
“没有。”这是王行止的反驳。
“官府是做了的，朝廷也是有作为的。”余烬换了个姿势，继续道：“这个官府作为我们先放一放，就说流民，你觉得流民的出现金仅仅是淹了住所这么简单吗？”
“难道不是？”
余烬摇头，“当然不是。”
“流民之所以会出现，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水淹了地，庄稼全毁颗粒无收，百姓吃不起饭，这才有了流民。”
“吃饭关乎生存，能不能吃得起饭，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。”
“天灾人祸的黑锅, 虽然不能说官府那边一点过错都没有, 但是也不能把一切责任都归咎到官府的头上。”
余烬说的有些口干舌燥，她又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道：“看事不能太片面。”
余烬的话说到这里，好像什么都说了，但是仔细一推敲，又好像什么都没说。
“不是要说众生百态？”
“对呀。”余烬点头，“你别急，容我慢慢说。”
余烬又斟酌了一下语言，“表面上看，流民属于弱势，官府朝廷官员手中有权力和金钱，属于强势，强者庇护弱者，这似乎是个亘古不变的道理，但是在我看来其实也没怎么有理。”
“弱者就一定弱吗？强者就一定强吗？强中有弱吗？弱中有强吗？”
“流民无辜，但是闹事该吗？就像前段日子我们在官道上看到的那位小姐，抛开她的家世等一切先不谈，就说流民拦车一事，他们为了活下去就可以肆意伤害对他们施以援手的人了吗？这就是弱小吗？”
余烬呵了一声，讥讽道：“分明是一群欺软怕硬之辈！”
可是为了活着，人往往会做出很多恐怖的事，流民拦车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了。
“还有官府一方，不及时安抚，不及时想对策，身居其位却不谋其政，也是一群沽名钓誉之徒，只不过这只是一部分，还有很多为民做实事的。这次江南水患朝廷派人来治理，并且初见成效，你能去否认这些人的功绩吗？”
自然不能。
王行止摇头。
“人有喜怒哀惧，事有正反两面，好坏都是相对的，不是绝对的，流民有好有坏，官员也是，你不能因为看到了不平事就一竿子打翻所有人，这不公平。”
这不公平。
轰的一声，王行止的脑子好像被什么轰然炸开，事无绝对的道理这么浅显，他竟然还看不透。
“你先好好想想，这一路上好好看看，尤其是到了顺天府，好好看看段阁老等一众官员是怎么做的，然后再去想想什么是官，你要不要做官。”余烬拍拍身上站起来，“我们继续赶路吧，争取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。”
三人继续赶路。
“和光同尘，端看你怎么选。”
滕彦筠和余烬走在前，王行止收起围布落后一步，他看着余烬的背影，记着余烬说的话，若有所思。
和光同尘么？
“姐姐，阁老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是一种官职称呼。”
“那个来治理水患的阁老叫什么？”
“段昶。”
“哇，姓段呢！”
“姓段怎么了？”
滕彦筠用雀跃的声音回道：“听说京城有一位很有名的段小姐，也是什么阁老家的，人人知晓，身世很是曲折。”
“哦？是吗。”
“是呀是呀，听说那位段小姐之前被人冒名顶替，后来几经波折可算回了家，虽然流落在外多年，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，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呢！”
“你从哪里知道的？”
滕彦筠摇头晃脑颇为得意，她仰着脑袋对着余烬嘿嘿笑了两声，“听说听说，自然是听来的，我是听说书人说的。”
滕彦筠绕着余烬转一圈，“不过那什么才女肯定比不上姐姐。”
余烬哼笑：“油嘴滑舌。”
滕彦筠说这叫实话实说，回头对掉队的王行止招手，“行止叔叔，快跟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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