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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米铺前，一张旧桌两盏茶杯，断掌的老龚单手品茶鼻翼微动，嗅着清茶的芬芳。
“老龚老龚，道友这姓氏，嘿，当真是会占便宜。”
龚先溟苦笑着，“先族共氏避难，加龙为龚，本是四凶姓氏，却是今日之小姓。时过境迁，早已不复当年荣光啊。”
龚先溟唏嘘着，随即又道：“其实我当是羡慕道友，你们道家自红尘中来，到红尘中去，历尽了多少时代依旧片叶不沾无牵无挂，实乃本事。”
老道双手举杯轻轻放下，却在沾桌至极半悬高挂。“要说牵挂，到底还是有的。”
“噢？那是何物啊？！”
“长生！”
老道字正腔圆眼里满是正色道，龚先溟沉默片刻，“如果，当年我们一死了之，会不会就没那么多事了。”
老道无言，只是顺着巷道遥遥相望，眼中满是兮忆。
“是啊，谁说不是呢……”
说话声响，将思绪飘向远方，混沌初开天地始分，太古宙间黄沙漫天，荒漠是常见之景苍茫一片。
荒芜的土地间，一间破烂的酒馆坐落其中，一人族小老头端着长长的酒壶游离在群妖之间。
那是酒馆的老板，而酒馆的名字，叫做黄泉。
在太古年间，妖是高尚的，伟大的，是万物之始力量之根，妖族势大帝俊为皇。天仙，修罗，蛮族，龙凤麒麟群英荟萃，貌似只有人族是孱弱的，卑贱的。
“小老儿我呀，做什么都无所谓咯~”
酒馆里，那个名叫黎启明的小老头念叨着，这是他的口头禅，露着一口漏风的口音叨叨。
小小的酒馆在大漠中细弱微尘，是那么的微不足道，甚至于不够一些大妖的二弟来得粗大。一个剃着光头的小和尚念着晦涩难明的佛语而来，虽然生涩，却似能引动天地大势玄奥非凡。
化作人形的大妖们惊了，在这个强调肉体力量的太古年间，这种神意简直如泥潭清莲，引人充斥无尽遐想。
群妖皆动，磅礴的气息险要压得酒楼崩裂倒塌，但好在，它们都还算理智，未曾显出原形，否则小老头就破产了说……
黎启明殷切地接待了这个小和尚，人畜无害的人族，总能让他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兴奋感。
被请到主桌的小和尚挠了挠脑袋左顾右盼，有些害怕了，大妖们，是吃人的。
“嘻嘻小子，我能闻到你身上圣洁的芬芳，如果能让我吃上一口，我定会感激涕零为你做牛做马。”
祸斗蛊惑道，他也是一只大妖，形似狗，通体黑，善控火，尾尖开叉。所过之处寸草不生，被誉为灾祸与不详。
祸斗不喜欢人，就像人们不喜欢他一样，反正在他眼里，食物也不是用来喜欢的。但面前这个小和尚就不一样了，他身上有着圣洁的芬芳，祸斗很喜欢。
那小和尚一听，当即蹦起身来兴奋道：“我知道你祸斗，如果给你咬一口，你能否为南边的人们驱火辟邪呢？！”
祸斗狗头一抬微微一愣，小和尚说得话让他惊讶，可自己却不曾在他眼中看到欺骗。那双殷切的眼神满是渴望，像是期待自己点头后慷慨赴死的模样。
沉思片刻，祸斗刚想答应时，却是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拍在他脑门上，拍得响亮。
“谁？！”
祸斗大怒，他可是大妖嘞，虽然不是以战力闻名的大妖，但怎么着也没人敢拍自己脑袋！
“谁？那个不怕死的给爷……给爷，没事了……”
小老儿黎启明讪笑着摆了摆手，“诶呀人老咯，都把祸斗当苍蝇，拍错了嘿嘿。”
祸斗满脸黑线，他可是高傲的凶兽，竟敢拿他跟低贱的蚊子相提并论，真是气死狗了！除非，除非是那西方高傲美艳的蚊道人，那模样，那身段嘿嘿……淡淡地趴在地上，祸斗摇着尾巴畅想妖生。
小和尚大惊，第一次正眼瞧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，这里的大妖貌似都怕他，连为祸一方的祸斗都不敢报这脑门之仇。
是了，他就是个普通老人，在一群大妖之中本就不合理的。
小和尚悟了，菩提树说的机缘，可能就是他！欲成佛，先修魔，菩提树说他还太小了，阅历不够也不懂人间疾苦，总是站在高高的角度看世间，这是不对的！
小和尚清楚，菩提树不会害他，因为他们是有缘的。
机缘？气运？
小和尚不懂，于是大声的问了出来。
“前辈，你是不是有气运，能给我吗？”
黎启明虎躯一震，随即恢复平静，“你个小家伙，要气运作甚？”
小和尚不卑不亢，“为万灵谋生路，为万灵谋太平！”
“你这家伙……”
黎启明敬上一杯清水，“但我不能给你！”
老头幽幽的，声音却比以往都要洪亮。小和尚闻言也不闹，只是静静离开，踏上了自己的求道之路。
大妖们唏嘘不以，纷纷围了上来问着黎启明，什么是气运，气运是什么？
老头儿笑而不语，只是怔怔看着和尚远去的方向，“如果你说的是为人族谋生路，为人族谋太平，那该多好啊……”
夕阳西下，斜阳透过窗台照在黎启明身上，倒映出一道人形的落寞。
很多很多年后，当年那个小和尚已成了一方人物，与其师弟许下了大宏愿立地成圣，号：接引。
酒馆里，一只怪鸟站在黎启明肩上，状似鸡，声如凰，眸生双瞳。
“为什么不把气运给他，这样你也不用等这么久？”
黎启明靠着椅背气若游丝，摸着怀中小天禄颤巍道：“你不明白的，当年他曾说，将用这份气运为万灵谋生路，为万灵谋太平。呵，我多希望他当时说的是为人族谋生路啊。”
“立宏愿，大兴西方！你看看他都在了些做什么！！这是人族的气运，是人族的薪火，人族若兴他当然会借势而为可若不是呢？！”
“重明啊，拿着我的气运，去大兴人族吧。人族的崛起不需要谁的施舍，只是因为我们，是人呐！”
重明鸟飞到半空盘旋，看着气若游丝的老人眼里有泪，有不舍，却依旧绝决。
绚烂的紫芒自老人身中浮现逐渐凝实，遮蔽天际，感知到一切的接引道人一步踏出伸手欲摘，却见一人身蛇尾的女仙立在跟前态度坚决。
紫芒浮现，在重明鸟前汇聚成阵，随着气运的抽离，本就苍老的黎启明看起来愈发衰弱，似来一阵清风便能将其成沙而散。
重明鸟不知，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，自己能堪破天机，却偏偏看不穿他，明明……
随着小天禄的一声轻啼，场间二人早已不见，只留一块顽石在座上，靡胧奇幻。
当年的天禄太过年幼，只知那老人在走前抹了一丝气运在其独角之上，却不知那成天喊着我们人族，我们人族的老人，压根就不是人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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